闕長山訪談錄:近水居人淡字美
闕: 有此一說。那是上世紀90年代初,我應(yīng)邀赴美國出席“亞洲文化展示會”,作書法講學(xué)并舉辦個人“墨跡”展,一尺見方的紙上寫一個字,就是500美金,那時折合人民幣4000多元哩。但我從不把它看成自己的潤格,只視為偶爾為之而己。2012年7月,受朋友“鼓動”,我在上海“朵云軒”舉辦個人墨跡展,這是商業(yè)行為,心里沒有底,結(jié)果出乎我的意料,開幕式一結(jié)束就賣了80多萬人民幣,我心里明白,是觀者認可我的字,朋友認可我這個人!至于別人的潤格如何?我不妄加評論,這是人家的自由。有的有價無市,炒作而己,也有周瑜遇到了黃蓋,這都很正常。我不善于也不屑于營銷自己,臉皮雖皺但薄,從不主動向任何單位和個人推銷、叫賣自己的字,但也不排斥、拒絕出售,一切順其自然。
記者:看來您的心態(tài)和別人不一樣。
闕: 確切地說,我和別人既一樣,又不一樣。所謂一樣,對利益都有需求,因為生活中沒有錢是不行的,現(xiàn)在宣城紙貴,湖州筆貴,徽墨也漲價了,再貴也得買。所謂不一樣,我不頂真計較,收不收費,收多收少,往往根據(jù)書寫的用途而定。一般地說,凡是“公”家、商業(yè)行為,或用作禮品的,我是有償服務(wù),其潤格協(xié)商而定,雙方都高興。至于朋友喬遷、做壽、婚慶之類,我當然無償了,前提首先是“朋友”,毫不相干的人不在此列,我十分珍惜朋友之間的友誼,因為友誼是無價的。說真的,我為朋友寫過不少字,大多裝裱好,配上鏡框,朋友客氣,要付工本費,我說:“算了,衣服料子都不要錢,做工算什么?”雙方哈哈一笑。再說,一張字你收普通百姓好幾萬元,人家交不起,我也不忍心,如果只收幾百幾千元,對照同行又感到難為了自己,干脆不收算了,覺得這樣反而心安理得。

橫披 毛澤東詠梅詩 115cmx250cm 紙本 2012年
記者:您講的和您做的都讓我感動,難怪了解您的人都說您是“非常用心地追求藝術(shù),非常用心地做人,非常用心地交每一個朋友,非常用心地履行自己的職責,尤其是關(guān)心包括弱勢群體在內(nèi)獻出自己的愛”,“四個非常”高度勾畫了您的形象。
闕: 那都是朋友給我打的“感情分”,是對我的朂勉和鼓勵,我哪有那么好啊,實在慚愧!
記者:剛才說到,您“尤其關(guān)心包括弱勢群體在內(nèi)獻出自己的愛”,能否介紹一二呢?
闕: 中國文化的最高坐標是“仁”,最低底線是“恥”,所謂“仁”,就是愛人,我被人愛過——父母之愛,朋友之愛,社會之愛等等,那當然也要愛別人。開頭我就說過,我從窮處走來,我的身世決定了我的個性,我同情弱者,特別體會他們的苦衷。我有今天,不是我個人有什么能耐,是黨的培養(yǎng),社會的關(guān)懷,師長的教導(dǎo),朋友的幫助成就了我。感恩是必須的。不知感恩的人,不知恥的人,還算什么人呢?所以多年來,只要我能做的決不推諉,河南一青年教師換腎求助,山東一位同道妻子住院,需要謝人,我都每人寄出6幅字,6幅即祝福他們六六大順,早日康復(fù),同時,我還付上一紙,“只要我的字能換錢治病,盡管說。”老區(qū)孩子要讀書,有的殘疾人要生活,他們有求,我必應(yīng),就在去年,我接到一個從上海打來的電話,說是要收藏我的作品,我說,你了解我的字的潤格嗎?她說知道。“收藏”者上得門來,先展示重病兒子的照片,又敘述著生活的艱辛,哪里什么“收藏”?明明是來討“字”的,我明白了原委,批評她不該說假話,欺騙了我,理應(yīng)拒絕,但人家確實有難,還是當場寫了“厚德載物”四個字送給了她,分文未取。有人說我太好說話,我想,不就是舉手之勞,寫張字嘛,我快樂地寫字,每年都要應(yīng)酬若干幅。當然,做快樂的事,也有不快樂的時候,那就應(yīng)酬的每一幅字,都是用掛號寄出,但不少是泥牛入海,連個回信都沒有,這樣的名單手上一大串,覺得被人忽悠了。但一想,算了,社會上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只要我不負人就行,何必計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