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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長篙劃過巫水的鄉(xiāng)愁——品讀王一丁先生《半界賦》有感

減小字體 增大字體 作者:佚名  來源:網(wǎng)易  發(fā)布時間:2019-02-21 14:07:38

上世紀八十年代,那個眾所周知、令人懷念的文學繁榮時期,有一份大多數(shù)湖南人、湘西人讀過,在全國有一定影響,且至今讓人記憶猶新的純文學刊物《雪峰》。剛剛從湖南師大中文系畢業(yè)、風華正茂的文學青年王一丁,緣于在校成績優(yōu)良及對文學的執(zhí)著,曾在當時的《雪峰》文學雜志社短暫(前后三年)擔任過編輯。伴隨著改革開放的大潮,他因工作調動去了千里之外的南國他鄉(xiāng),十八年后又毅然辭去黃埔海關的公職下海,籌創(chuàng)東莞“中國作家第一村”。斗轉星移、時光飛逝,三十年前那位帶著巫水蘭草河泥氣息的青澀文青,已經(jīng)逐漸成長為國內(nèi)外備受推崇的文化名人、“天下賦人”。

剛剛去世的著名文學評論家雷達先生八年前在給一丁先生新出版的散文隨筆集的封三推介語中寫道:來自湘西的王一丁是個有魅力的人,是個能點燃別人的人;這緣自他內(nèi)在的激情和一顆關愛之心,于是他出現(xiàn)在哪里,總有一股感染力;然而他又并非一味熱烈的活動家,也不是一個過時的“憤青”,更多的時候他是沉靜的,深思的,他堅持著對生活的觀察和抒寫,他的文字充滿了現(xiàn)實的質感。多數(shù)時候他生活在樟木頭小鎮(zhèn),但他的眼光卻是先鋒的,視野是開闊的,他文章的話題是當下中國經(jīng)驗性質的。人即文化,文化即人,讀他的作品,我們會被這些既傳統(tǒng)又現(xiàn)代的多情文字所打動。

我與一丁先生迄今為止雖從未謀面,但近年來讀過他的不少文章。因文字而結緣,了解到他是一位客居東莞的洪江籍文學活動家、知名作家,尤善以駢文作賦,“前有《洪江古商城賦》、《托口賦》、《麓山賦》,后有《東莞賦》、《樟木頭》、《懷化賦》”,且一賦比一賦精妙,一賦比一賦有影響,其創(chuàng)作手法日臻嫻熟,已漸入佳境。

我的故鄉(xiāng)會同若水望東,與一丁先生全家于六十年代末下放的長寨擺攤半界同處巫水岸邊,兩地相距不過十幾里許;望東距離一丁先生的出生地、筆者兒時印象中另有一番煙雨繁華景象的洪江,也不過二十來里路。

而“半界”這個地名,早就因為我年少時那些巫水上游高椅、長寨的親友們有意或無意中提及,而融入了記憶。只是那時節(jié),我尚不知道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半界”。

直到近日讀了《半界賦》,我對于巫水岸邊這一地理坐標,乃至它所折射出來的巫水流域鄉(xiāng)土文化,以及一丁先生的創(chuàng)作土壤、其作品所表達的思想內(nèi)涵總算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半界賦》發(fā)揮了駢體文在語言形式上排山倒海、氣勢如虹的表達優(yōu)勢,我在一些句子里讀到了范希文在《岳陽樓記》里那份去國懷鄉(xiāng)的家國憂思,讀到了顏魯公在《祭侄稿》里那番面對國恨家仇時的慷慨激憤,讀到了王右軍在《喪亂帖》里那份悲國悲身、痛徹心扉的離亂之殤……這是一篇思想容量闊大,生活體驗獨特,感情豐沛深邃的賦體個人家庭文革境遇史詩,是一篇駢散并用,蕩氣回腸,字字含淚,句句泣血的銷魂佳構!

用駢體文敘述文革背景下當代社會六七十年代里所發(fā)生的家國變遷、人生際遇、鄉(xiāng)野人事,還做到了一氣呵成、淋漓盡致,這是一種達到極致的推陳出新,絕非常人所能為。然而,這些還不是我對于《半界賦》所最關注的方面。

我所注意到的是,一丁先生的若干作品,不啻是對于巫水流域鄉(xiāng)土文學的一種引領,甚或可以大膽看做是自沈從文先生以來沅水及其支流鄉(xiāng)土文學的一次分野、一種傳承。

縱觀一丁先生的創(chuàng)作,大致可分為三大塊:小說、劇本(代表作為《國家責任》和電視劇《白色追蹤》);生活隨筆、鄉(xiāng)土散文(尤其是他深厚凝重的“鄉(xiāng)賢憶舊”系列,有好幾十篇,許多朋友均表示十分激賞!有論者甚至認為與土家野夫的鄉(xiāng)土散文系列殊途同歸);舊體詩和駢文。據(jù)一丁先生身邊的朋友介紹,其本人更看重后面兩塊。而對自己早期“戴著鐐銬跳舞”的電視劇及數(shù)量有限的小說創(chuàng)作則不以為意。

和一丁先生本人以及許多熱愛他作品的朋友出奇一致的是——我也認為其作品當中分量最重、最富有生命力的是他的鄉(xiāng)土散文,最具文化回歸意義的是他的舊體詩和駢體文。

不難發(fā)現(xiàn),一丁先生的這兩類作品尤其是鄉(xiāng)土散文,關切和表達得最多的,是他的出生地洪江和第二故鄉(xiāng)東莞,尤其他對于洪江的展示可以說是不遺余力的,他對于故鄉(xiāng)的熱愛是深入骨髓的。

不可否認,洪江無疑是巫水流域政治、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的終極殿堂。但另一個不可忽視的事實卻是,巫水孕育了洪江,也成就了洪江。洪江的興起,固然有諸多天時地利人和的因素,但絕對離不開巫水這條血脈的輸血。正因如此,歷史上會同、洪江兩地一衣帶水,洪江還曾經(jīng)一度屬于會同的一個特別區(qū)域。洪江于明、清兩季勃興之際,其賴以創(chuàng)造了五百年洪商傳奇的主打產(chǎn)品木材、洪油多出自巫水兩岸。民國時期,是洪江風云激蕩、人文蔚起的時期,不少活躍在洪江的地方頭面人物、社會賢達、人文俊彥、風云人物出自會同,特別是小河片,如賀瓊、粟沛、佘楚帆、楊漢輝、楊國雄等。如果說洪江是一顆璀璨的夜明珠,那么巫水腹地就是那個孕育了夜明珠的蚌殼。

巫水或者雄溪、洪江,這一條吸足了萬仞雪峰山川靈氣、神秘莫測的河流,是一條延綿不絕的千年文脈。千百年來,巫水兩岸是洪江苗、雄溪蠻土著的世居之地。我們逐水而居的先民溯江而上,發(fā)現(xiàn)了這一方寶地,由此亦集結了一批又一批寶慶、江西以及來自四面八方的移民。

自來卜宅相陰陽,

沅水澄清是故鄉(xiāng);

陵上宗祠祖墓遠,

徙時車轍馬蹄茫;

會離浦市歸洪市,

同別辰疆到靖疆;

望重姚墟因取姓,

東夷帝胄子孫昌。

——這首散見于會同望東姚氏族譜,句首八字暗嵌著“自沅陵徙會同望東”的藏頭詩,就這樣以頗為真切的筆調,十分生動地描述了當時遷徙的情形。我的先祖于元末明初的“江西填湖廣”大移民浪潮中,自江西南昌府豐城縣奉詔入辰,卜居辰州沅陵浦市江東,直接參與見證了浦市的開市與興盛。至明末清初,當浦市這一沅水重要水陸碼頭盛極而衰、經(jīng)濟重心由浦市轉移到洪江后,望東姚氏這一支又輾轉移居巫水腹地,見證了洪江在清康熙年間悍然“煙火萬家、稱為巨鎮(zhèn)”的輝煌,并參與了巫水流域的開發(fā)。這些重要的歷史事實,在族譜里均有著十分清晰的記載。

在我看來,開放、變通的移民文化與堅韌、剽悍的侗苗土著文化相雜糅,兼容并包的儒家文化與神秘的巫儺文化相融合,在巫水流域演繹了波瀾壯闊、風云激蕩的歷史人文畫卷。巫水流域所發(fā)生的滄海桑田、人事變遷,是我們探索不盡的,其中蘊含的鄉(xiāng)土文化內(nèi)涵,也是我們挖掘不完的。巫水乃沅水五溪之首,當代以反映巫水流域鄉(xiāng)風民俗、鄉(xiāng)賢人物為題材的巫水流域鄉(xiāng)土文學,是以沈從文先生為代表的沅水流域鄉(xiāng)土文學的重要分支、繼承和發(fā)展。

一丁先生童年、少年時期(文革前后)有近十年居住在巫水與沅水交匯處的洪江城鎮(zhèn),有九年時間生活在巫水中游的長寨擺攤半界鄉(xiāng)村?梢哉f,一丁先生整個童年、少年時代都行走在巫水,漂流在巫水,浸淫在巫水。巫水滋養(yǎng)了他,更讓他文思泉涌。在《半界賦》里,一丁先生將人文關注視角由城鎮(zhèn)轉向了鄉(xiāng)村、由洪江延伸到了整個巫水流域,既是一種開啟,也是一種回歸。

沈從文先生說:“一個士兵要不戰(zhàn)死沙場,便是回到故鄉(xiāng)”。一丁先生不是士兵,但卻是一位近乎執(zhí)拗地呼喚、拼接、尋找鄉(xiāng)紳文化和鄉(xiāng)土文明碎片,再構與重建個人、家族乃至幾代中國人精神家園的不屈戰(zhàn)士。闊別家鄉(xiāng)三十年,年過半百、赤子其人、鄉(xiāng)音未改、鬢毛不衰,一丁先生便帶著一系列膾炙人口的懷鄉(xiāng)辭賦和追憶鄉(xiāng)賢的散文回到故鄉(xiāng),回到洪江,回到巫水。對于他來說,懷鄉(xiāng),其實是為了更好地回歸?梢灶A見,伴隨著洪江古商城、高椅古村為關鍵節(jié)點的巫水沿岸文化、旅游的興起,以一丁先生為代表的一批反映巫水流域世間百態(tài)、民俗事象的鄉(xiāng)土作家群體也必將閃耀當今文壇!

我出生在文革末期,比一丁先生小了幾歲,但童年、少年時期和他生活在巫水中游同一片區(qū)域,面對的是一群同樣操著“會同下來三個咕,噠咕、咕咕、悶底咕”(會同小河片)獨特方言的父老鄉(xiāng)親,經(jīng)歷了類似的際遇,接受過相同的放牛、砍柴、栽田、打谷等農(nóng)村生活的磨礪,文中的許多地名和人事,筆者大都耳熟能詳。我的兩位堂姐,就先后嫁到距離“半界”不足五里的長寨羅家、沖腳羊,我曾經(jīng)多次涉足過那一方山野水域,對于“洪江上來三個市,大市、白市和小市”這一類關乎長寨地方的軼聞、傳說早已經(jīng)爛熟于心。

而文中提到的其父親高足、同學兼發(fā)小唐連祥,后留學英國皇家化學學院,一時名震巫水兩岸,現(xiàn)為英籍華裔科學家,其母親就是我們望東姚姓,論起來還是我未出五服的姑姑。記得當年唐連祥博士學成歸國、返里完婚,我父親、叔伯們以“舅爺(音:ya)人家(音:ga)”之尊到小市溪口參加他的結婚儀式之時,我就曾疑惑過,巫水岸邊的偏僻之地、籍籍無名的小市溪口,何以會出現(xiàn)唐連祥這樣的天之驕子?

讀了《半界賦》,始知這多半應歸功于一丁先生的父親——這位當年下放到半界、堪稱“不折不隨為人,亦慈亦嚴執(zhí)教”的恩師教導有方。一丁先生一家遭遇厄境,卻又機緣巧合,使得眾多長寨農(nóng)村的貧困學子有機會得到一位名師的親授指點、思想澆灌,可見知識改變命運,教化造就良材!

《半界賦》行文雖用對仗頗工的駢體,卻又在其中夾雜了許多帶著巫水蘭草河泥味道的小河片水鄉(xiāng)俚語、山野土話,如“咬緊牙(音:a)巴古”、 “上坡下界”、“吃力搬枋”、“老蟲(音:dong)”等,這都是小河片特有的方言和發(fā)音,與周邊方言區(qū)別明顯,即使比之同處一縣的會同大河片,雖發(fā)音相似、詞匯相同,但音調卻迥然不同。大河片方言音調低沉粗獷,且往往鼻音較重,聽來有一絲甕聲翁氣之感。小河片方言則音調不高不低,發(fā)音清脆而柔美。而小河片男人、女人的性格,一如他們的方言一樣,永遠是那么地不卑不亢、能屈能伸,既有水的柔順,又有山的剛毅!栋虢缳x》近乎原汁原味的語言,讀來格外親切、倍覺溫暖。那一個個久違而又熟悉的小河片鄉(xiāng)親的面孔,又都在我眼前靈動、鮮活起來。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因了這些緣故,當我在讀到這些文字的時候,時空代入感非常之強。

一言以蔽之: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在一聲長篙劃過巫水的時候,就已經(jīng)消彌了。

“漏夜行船,長篙漫點,沐雨櫛風,眼見洪江古商城漸行漸遠……”,寥寥數(shù)字躍然紙上,很容易地就把我拉回到五十年前巫水之上的那個凄清夜晚,我仿佛置身那一葉飄零在巫水中的扁舟。尖頭翹尾的小木船載著即將被“發(fā)配”到窮鄉(xiāng)僻壤、深山半界的一家老幼,離開洪江長碼頭、犁頭咀,經(jīng)黃茅架坪、長田,過若水里龍、檀木灣、望東,上高椅翁桃、唐洲、雙灘,直奔長寨擺灘而去。小船搖搖擺擺行進在暗夜之中 ,時而以一支長篙急急撐行在激流險灘,時而又以一匹短槳緩緩劃行于洄水深潭,兩岸是悄悄退去的莽莽群山,周圍是瀝瀝飄散的絲絲苦雨,蔑蓬里灌進嗖嗖冷風。一家人茫然站立船頭或靜坐在船艙,不知所措。暮色蒼茫,薄霧冥冥,前路漫漫,一如那遙不可知的命運……

倏而時空錯位,我穿行到八十年代年幼時隨父親等一行人“下洪江”的情形:同樣是巫水行船,這一回方向卻是反的,而且換成了坐十幾人的中等大船。這是我頭一次進城,而且是去洪江這個“大地方”。一路順流而下,心情歡快得很。兩岸青山疊疊,一江碧水汪汪,沿途村落、民居、古樓鱗次櫛比,幾人合抱的檀木灣鴨婆樹古木參天,有趣的事兒應接不暇,動人的景致美不勝收。漁船蓬上曬太陽打盹的鸕鶿、水面上漂著的白色浮子、深潭邊繚繞著的蔓蔓蘭絲,無一例外都能引起我的興致,還不時發(fā)出大驚小怪的歡叫。接近黃昏的時刻,木船就行到了“帶子街”河段,看到河兩邊“彎”滿了木排,只剩下中間窄窄長長的一條航道供過往的船只行駛,我的心情就格外興奮起來。因為大人們告訴我,過了“帶子街”就到了大洪江!

一行人在洪江接連住了幾天,看“洋房子”,逛蓮花地、新華書店,游雄溪公園,觀古城老宅,住國營旅社,吃洪江飯店,嚼血粑鴨,還順帶看望了母親的老表、時任洪江醫(yī)院老院長陳昆光,至今還記得老洪江冰棒、老洪江飯店包子面條油條的味道。一樣的巫水行船,一樣的懵懂少年。所不同的是,一個是上山下鄉(xiāng)接受“再教育“,一個是初次進城“開洋葷”。

“可憐家父一介書生……亦不得不放下身段,與大哥赤足裸肩,充當纖夫,纖繩緊勒,雙眼微閉,滿臉通紅,亦步亦趨,呼哧呼哧拉船上行,宛如承受命運之鞭打也”……讀到這樣逼真的敘述,我腦中驀然出現(xiàn)幼時家中因為生計開辦代銷店,我隨父親到若水進貨,父子一前一后,水陸并行,手足并用,吃力撐船、賣力拉纖上金龍灘時在激流、險灘上掙扎無助的難忘一幕。

“夜宿檀木灣,棍斃烏梢蛇”的那些鮮活情節(jié),讓我想起河邊暗夜里的漁火點點,恍若一幅漆黑的水墨畫;讓我想起夏夜里和父親、親爺(音:ya),及我的小伙伴江喜在巫水岸邊石縫里摸團魚時,那份靜謐、神秘和有趣……

“牧鵝開讀《紅樓夢》,樅膏燭照《苦菜花》”之句,讓我想起少年沉迷讀書的經(jīng)歷。開蒙之前即看岳家軍、楊家將之類“圖書”,稍大一點便看《小溪流》、《故事會》,再大一些則看《收獲》、《鐘山》、《今古傳奇》、《雪峰》等刊物,甚至在放?巢竦拈g隙,或躲在房屋頂樓上,如癡如醉地啃起《紅樓夢》、《水滸傳》等大部頭。以致有時放牛,自家的牛跑到了人家的稻田里“造禍”,也自渾然不覺。這些和作者類似的少年時在艱苦環(huán)境下如饑似渴堅持閱讀的經(jīng)歷,是影響筆者一生的知識積累和人生積淀,實在是不無裨益、沒齒難忘。

洪江碼頭與母親、姊姊初次離別,啟蒙不久因故無奈離開沅江路小學、黯然返回半界前與母親抱頭痛哭,哥哥送母親到若水巖咀頭后一步一回頭,這些在巫水岸邊真實發(fā)生過的母子難舍難分的離別場景,再現(xiàn)舔犢情深、溫馨人倫,讓我想起自己少年時到會同、長沙讀書后,每次收假返校離家時,母親怕我學費被扒手偷走,密密地幫我把錢縫在貼身衣褲里,還有我每每因舍不得離家時的暗自向隅而泣的情景,我仿佛又聽見母親沿著河邊小路從望東送我到若水時,一路上的反復叮嚀,或在我坐船到若水時開船離岸那一瞬間的大聲交代……

以前讀過的文章述及文革往事,大多都是片段式的,或是遙不可及的。唯獨一丁先生這篇反映文革背景下巫水沿岸下放生活的“全景式圖畫”,卻讓我觸景傷情、感同身受,似乎那些人、那些事猶在昨日、觸手可及。作者在娓娓描述這些往事時,有一種回憶不堪往事時悲天憫人的凝重,卻同時又有一種展望未來時豁然開朗的釋然。

賦中“家人”遭受的變故,讓我想起幼時大人們嘴中描述的那個年代,祖父屋里被“抄家”的駭人場景;讓我想起外祖母的娘屋楊家高椅月光樓被掘地三尺、我那一生懸壺濟世、醫(yī)術高超、樂善好施的外曾祖父去世后,在外工作的子女們一個也不敢返家奔喪、料理后事的種種凄絕往事;讓我想起經(jīng)歷過那個時代的父母因為“成分”不好,只讀了小學便無法繼續(xù)學業(yè),以致后來他們只能把讀書的愿望寄托在我們?nèi)齻兒女身上,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大累都要“盤”我們讀書成材,并一再告誡我們一生都要“夾著尾巴做人”。

賦中“父親”,面對厄運時樂天知命、隨遇而安、不屈不撓,以及那句擲地有聲的 “天無絕人路,曲徑能通幽,柳暗常花明,只要堅持住!”的誡子之言,讓我想起了我那以嚴厲執(zhí)教、認真做事出名,我記憶中卻從未見過的外祖父,他在若水中學教書育人一輩子,最終自己的一兒一女卻無法繼續(xù)讀書,即便他們流落農(nóng)村,也始終不肯跟公社書記講一句軟話,讓他們按政策跟自己“吃國家糧”;讓我想起我那年近九旬的老岳父一生的坎坷遭遇,他一身傲骨、才華橫溢,五十年代從湖南師大畢業(yè),即分配到若水中學任教,后調入會同一中,卻在三十多歲、正當壯年的時候被打成右派,還遭人暗算險遭不測,因好人相救方才脫險,被下放老家隆回金石橋勞動十年,后落實政策回城,曾任會同一中副校長、會同三中校長;他的才華、思想和風骨也影響了很多學生,其中不乏在湖湘政界、商界頗有建樹者。

魯迅先生說:“自古以來,我們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是等于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梁!”延續(xù)數(shù)千年農(nóng)耕文明形成的中國鄉(xiāng)紳社會,存在著這樣一群可稱之為“鄉(xiāng)賢”的人。他們物質上不一定富有,社會地位不一定很高,然而精神上卻必定充沛,學養(yǎng)上也必定豐富。他們有可能只是歸養(yǎng)閑居的地方小吏,有可能只是蒙館授業(yè)的鄉(xiāng)村教師,也有可能是屢試不第的落魄文人,可他們連接著主流社會和底層民眾,切身感受著廣大人民的疾苦。因此他們進可以高居廟堂、經(jīng)緯天下,退可以歸隱山林、耕讀傳家。他們是維系鄉(xiāng)村社會基本道德、倫理秩序的人,也是傳播文化、培植教養(yǎng)的人。他們才是推進社會進步的力量,維護鄉(xiāng)村和諧的基礎。

我想,正是因為有了賦中“父親”、外祖父、岳父這些類似“鄉(xiāng)賢”的平凡鄉(xiāng)村知識分子,他們在變故面前信念不倒,在苦難面前精神不滅,在強權面前脊梁不彎:即便人在山野之中,身處江湖之遠,也全然沒有忘記“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種為人師表的擔當,一刻也不曾忘記傳播火種、播撒文明的使命,最大限度避免了文化斷層、人才斷層,我們的文脈才得以香火不斷,我們民族的精神才得以延綿不絕。

一聲長篙劃過巫水,這種意境的確很美。不由得讓我想起魯迅筆下漸行漸遠的故鄉(xiāng),想起沈從文沅水行船時那份近鄉(xiāng)情怯的鄉(xiāng)愁……

一丁先生一家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行走過的巫水沿岸那條沿河小路,正是我后來無數(shù)次走過的望東到若水,若水到高椅、到長寨的那一條沿河小路。我這個當年農(nóng)村剛剛分田到戶時年僅六歲即開始放牛、砍柴的農(nóng)家子弟,后來正是沿著這條鄉(xiāng)間小路外出求學,走出大山,走向城市的。

而那條清澈見底,兒時夏日里一天到晚泡著,大洲上看牛放過浪、捉過迷藏、刨過烏龜?shù),對門江灘上玩過漂流,黑巖流炸魚打過“泌子”,大水田劃過竹排、扯過蘭絲,老虎巖上跳過水,獨巖灘上撿過螺絲的那條河,正是一丁先生一家當初橫遭放逐、暗夜?jié)撔、舍舟登岸的那條河。

只是那條路、那條河,如今多少有一點物是人非。那條河,早已經(jīng)在近十余年間作了巫水電站梯級開發(fā),被幾座大壩攔斷為幾截,無法再從洪江到綏寧全程通航,亦不復看得見河中隔一段即可見的浪子灘、金龍灘等險灘峽谷,再也看不見大洲、三洲等天然沙洲。甚至庫區(qū)淹沒的水面下,再也尋不見原先這條河的任何有生趣的景致。就連望東村口、我家門前河中那座小山樣碩大無比、形狀酷似“牛屁股”的大石頭,因有“高人”指點,謬云此物暗喻了“戳牛屁眼”而導致全村長時間只出“農(nóng)兀子”、不出讀書人,我父親一氣之下拿水泥將牛屁眼永久性封住,我家連續(xù)出了幾名大學生之后不久,也因金龍灘電站庫區(qū)蓄水而淹沒在水下去了。

那條沿河小路,也在巫水斷航后沿岸鄉(xiāng)民們經(jīng)歷了一番肩挑手提出行不便的困頓后,先后淹沒在一截截新修的公路下面,隨著若水至翁江高等級省道將于年內(nèi)通車,巫水沿河公路至此將可以實現(xiàn)全線貫通,據(jù)說屆時還將打造旨在提升旅游配套設施的洪江至高椅沿河風光帶,神秘的巫水畫廊將以全新的面貌展示在世人面前。

只是,舊時的回憶猶在,昔日的風景卻已不再。鄉(xiāng)關漸遠,故地難尋。剩下的,空余一絲惆悵,唯有閉眼回望。下次陪一丁先生重訪的,或許早已并不完全是原來的那個故鄉(xiāng)了罷!

大約十年前,我在《月光樓舊事》一文中,憑借記憶中我那逝去多年、活了一百零二歲的外曾祖母在世時對我嘮叨所聽來的只言片語,我用最平實的文字,記載了高椅月光樓里、我外祖母的娘屋楊家、一個平凡家族的百年興衰,其中亦不乏對巫水岸邊那些生活場景的描寫,包括對一些特殊時代往事的回望,我的初衷是真實還原那些發(fā)生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和事,還原那些貌似波瀾不驚的巫水岸邊鄉(xiāng)村往事表象覆蓋下真實的湘西故事、湘西歷史,自然地表達我對于這些人事的爬梳、理解和反思。惜乎文筆略顯稚嫩,思考亦欠深刻。近年來也很想寫一寫包括我自己年少時耳聞目睹過的那些人、那些事,卻不知從何下筆,再也難以成文,似乎那些平常鄉(xiāng)民、鄉(xiāng)野瑣事,再也無法通過我的文字得登大雅之堂。

讀了《半界賦》一文,不禁有一種醍醐灌頂?shù)念D悟。那些通過高古典雅的古漢語文字描述出來的經(jīng)歷,那些勾起我回憶和思考的細節(jié),如同放電影一般在我腦海中閃現(xiàn),是如此使人溫暖、讓人動容……

我堅信,好的文字總是扎根于作者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土地或者所熟悉的人事。沈從文的湘西如是,莫言的高密東鄉(xiāng)亦如是。當歲月沉淀已久,作家就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將講述故事、描述場景的地點投放到自己最初生活的地方。而巫水流域,正是這樣一個應該誕生鄉(xiāng)土作家群體的地方。

所謂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我相信巫水岸邊不僅盛產(chǎn)皮膚白嫩、軟言細語、性情溫柔的妹(音:duo),也同樣是盛產(chǎn)文學的地方。

(2019年2月18日草成于湖南懷化)

附:【作者簡介】

姚祖軍,1975年12月生,湖南省會同縣若水鎮(zhèn)望東村人。少時常年暢游于巫水碧波蕩漾之澤,流連于雪峰山密林蒼翠之野。六歲即開始放牛,其后參加過砍柴、栽田、打谷等艱苦勞動。1999年大學畢業(yè)后,經(jīng)公開考試選拔到農(nóng)村基層工作鍛煉二年,先后在村、鎮(zhèn)、縣、市四級基層組織、黨政機關工作,曾任中共會同縣委政研室主任、懷化高新區(qū)紀檢監(jiān)察室主任,現(xiàn)任懷化高新區(qū)管委會主任助理、懷化市醫(yī)藥健康產(chǎn)業(yè)園建設指揮部副指揮長。

學生時代即酷愛閱讀,長于寫作、演講。參加工作后,十余年時間擔負領導決策參謀,文稿起草、審核工作,曾先后在《人民日報》、《領導科學》、《民族論壇》等刊物發(fā)表過多篇理論和調研文章。工作余暇,偶以文墨自娛,其中《月光樓舊事》、《那時青春吐芳華》等篇頗受讀者好評。(本文圖片均來自洪江人公眾號)

責任編輯:麥穗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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